李光明
世人常不解钓鱼人的乐趣,只见河岸上独坐或两三相伴的身影,以为那是呆若木鸡的苦等,却不知那沉静的表象下,藏着多少旁人难懂的自在与欢愉。
钓鱼的浪漫,从不是浮于水面的热闹,而是沉在时光里的雅趣。有时偷得浮生半日闲暇,任思绪随水波轻荡,在凝视浮漂的专注里,复盘往日点滴,参悟生活真味。
虽偶有孤独相伴,可这份孤独是清甜的,是能让人沉下心来的 “人间清醒”,钓鱼人大多数时,出行前会做好周密的计划,看天气、辨风向、看水温水质、选饵料、配杆线,都像一场充满仪式感的奔赴,带着半个鱼生物学专家般的经验与热忱。
下钩后,钓鱼人像极了潜伏的狙击手,屏气凝神,待时机一到,手腕轻扬,便将一尾鲜活的惊喜牵上岸来。
关于钓鱼的细碎感触,总让我想起从前的时光。幼时的我,凭着一股机灵劲儿,成了邻里间小有名气的“钓鱼王”。周末清晨,我常蹲在地上,从家门口猪舍边的泥土里,小心翼翼地翻找钓鱼用的蚯蚓,想能快点凑够一罐子“诱饵”,好去村里二大爷家的鱼塘过把瘾。鱼塘里养的都是二大爷精心照料的家鱼,平日里旁人想靠近都难,可二大爷待我格外宽厚,见我提着小桶、扛着自制的鱼竿跑来,从不撵我走,只是笑着叮嘱一句 “慢点钓,别掉水里”。我便找个阴凉的角落坐下,把挂好蚯蚓的鱼钩轻轻甩进水里,眼睛死死盯着水面的浮漂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往往不消多久,浮漂就会猛地往下一沉,我急忙提竿,大多数时候,总能钓上一尾肥美的鱼来,桶里的收获越来越多,心里的欢喜也跟着溢了出来。
有时我钓的鱼太多,家里的盆盆罐罐都装不下,母亲便会生气,皱着眉头说 “写保证书,不许再去钓了”。我嘴上连连应着,心里却知道母亲只是怕我累着,也怕水边危险。可即便真的被逼着写保证书,笔尖落在纸上的那一刻,心里也是甜的,那是被家人牵挂的幸福,是藏在钓鱼趣事里的荣耀。
不过写了保证书后,我就真的不钓了。直到后来参加工作,办公室门口有池塘,池塘连着附近别墅区的生态湖,所以池塘里的鱼多得数不清。每天见到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,我便心痒难耐。
我偶尔揣着一小袋面包,午休时便拿出钓竿,把面包捏成碎屑挂在钩上,轻轻放入水中。面包的香气瞬间引来一群白漂鱼,它们像离弦的箭一般围过来争食,浮漂被鱼儿拖下老远,我提竿的瞬间,便能钓上活蹦乱跳的鱼儿。阳光洒在水面上,波光粼粼,耳边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响,我手里握着鱼竿,心里满是幸福。
如今生活节奏如发条般紧绷,人们难得静下心拥抱宁静,而钓鱼恰是这样的出口:握起钓竿的瞬间,烦忧便随水波散去,只剩与自然的对话、与自我的和解。钓鱼的乐趣,从来不止于钓上鱼的瞬间,它从不是简单的休闲,更像一种生活态度,教会我们耐心等待,懂得观察思考,也让我们在与流水的相处里,学会珍惜每一份来自时光的馈赠,感恩每一段纯粹的欢喜。
那些钓鱼的时光,成了我一想起,便嘴角上扬的印记。或许这就是钓鱼的魅力:它把我童年的天真、成年的安稳,都酿成了日子里的甜蜜,我无论走多远,只要想起那些默默坐在水边的日子,心里就会漾起一片柔软的平静。